——對龍文木業發展歷程的調查

　　這是一個令人嘆為觀止的發展歷程：本地不擁有豐厚的木材資源，卻在十幾年的時間里成長壯大起來一個支撐本地經濟的主導產業——木制品加工業，并成為福建省**的木制品加工基地、全國第三大建筑模板市場。“一根木頭創出十億產值”，這就是成立僅8年的漳州市龍文區帶給人們的驚奇。近日，本報記者走進龍文，一探此地木業的前世今生。

　　隨“時”生長

　　見證龍文木業發展歷程的元老級人物、昌達木業公司的創始人林亞珠，回憶初創時期的情景仍記憶猶新，“1990年之后，村里有人做木材加工，一家做起來，賺了錢，其他人就跟著做。當時生產很簡單，兩三臺機器，一二十個工人就可以運轉起來了。”她所在的圳頭村就這樣發展成為木制品加工專業村。

　　一人引領，群體仿效，類似圳頭村這樣的專業村如雨后春筍，連片而起，家庭小作坊比比皆是。幾乎全民投入，這樣的動力從何而來？“那時利潤高啊！”對比如今僅有的3－5％利潤，林亞珠不無艷羨。高利潤的刺激，生產工藝相對簡單，再加上當時木材的供應較為通暢，這些因素催動了龍文木業的起步和發展。

　　為何恰好在龍文這里興起這一產業呢？接受采訪的有關人士都提到了龍文區的區位優勢。龍文區處于漳州市區東部，水陸交通較為發達，鷹廈鐵路穿境而過，國道324、319線和省道郊柏線橫貫南北，廈漳、漳龍、漳詔高速公路直接城區，是閩南、閩西、粵東的交通樞紐，而且它距離廈門港60多公里，距離漳州港僅30多公里。

　　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國內市場需求持續旺盛，空間逐漸增大。據龍文區膠合板同業公會會長、漳州柏樺木業有限公司總經理胡曉軍介紹，至少在1992年以前，國內需求的膠合板90％以上還依靠進口。因而，對國內市場而言，膠合板加工業尚屬新興行業，雖不規范，但利潤可觀，這刺激了更多的人投身此行的熱情，“這有點像資本的原始積累過程”。

　　正是在“天時、地利、人和”的合力作用下，龍文木業才得以發軔，并形成“星火燎原”之勢。

　　引導壯大

　　草創期的龍文木業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膨脹之后，緊接著就遭遇了陣痛，發展亂象也逐漸顯露。這，發生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距離草創期不過五六年。由于產業的攤子迅速鋪開，且投入少、設備簡陋，因而，整個產業“散、亂、小”，安全隱患突出，“火燒連營”的事時有發生。此外，國家對此行業尚無精準的規范，因而，產品質量參差不齊，以次充好、以劣代優等問題顯露。

　　而這一時期又恰逢新的龍文區即將成立，漳州市開始實施“市區東移”戰略，新城市中心區建設啟動。伴隨這一進程，農村剩余勞力隨之增多，就業問題漸漸凸顯。一方面產業需要改造升級，一方面眾多勞動力需要就業，怎么辦？“我們主要是加強引導、做好規范。”龍文區副區長許向東介紹說，上世紀90年代中后期，龍文區引導發展木材加工業，區里還輔以優惠的政策，提供寬松的發展環境，如在稅收上實行定稅制，逐年遞增；在土地使用上，允許企業在雖屬城市規劃但仍未實際建設的地塊上建立臨時廠房等。

　　卷、壓板生產企業的逐漸興起，又進一步帶動、促進了家具、木制品企業的發展、壯大。這促進了整個木業的產業升級，同時，除了木業自身吸納一些勞動力就業之外，它的發展還帶動了交通運輸、流通商貿等第三產業的發展，增加了眾多就業機會。這也在一定程度上規避了新區發展進程中較易引發社會安定穩定的不和諧之音。

　　進入新世紀后，龍文木業的規模和水準不斷提升。來自龍文區膠合板同業公會的數據顯示，截至今年上半年，龍文區擁有木材加工企業1000多家，年產值達10多億元，約占全區工業總產值三分之一。如今，龍文區已成為福建省**的木制品加工基地、全國第三大建筑模板市場。每個月，這里要加工3000至5000立方米的木材，做成建筑模板和做家具、裝修用的板材，銷往廣東、上海等全國各地，以及東南亞、歐美等地，漳州港因此成了全省**的原木進口港。

　　成長之“痛”

　　一朝壯大，并非萬事無憂，恰恰相反，龍文木業從起步到現今，因其起點低、設備簡陋、工藝簡單，始終未能擺脫成長之“痛”。除卻飽受詬病的火災隱患突出之外，露天曬片，煙塵、粉塵污染等問題都曾引起多方人士以及媒體的關注和苛責。然而，記者了解到這些問題解決起來，卻并非如想像中“一蹴而就”那般簡單。

　　首先引起關注的是曬片問題。人們一進入龍文區就會得到強烈的感觀印象，田間路旁只要是空的地方，幾乎都“鋪天蓋地”地曬著“片兒”。據龍文區膠合板同業公會會長胡曉軍介紹，板片干燥一般有兩種方法，一種是利用陽光曬干，一種是利用蒸汽機等機器設備烘干。前者簡單易得，且企業基本上無成本投入；后者科學合理，但企業投入較大，除去人力成本之外，僅僅一臺蒸汽機就需要30－40萬元。“這對企業來說，承受不起，特別是這一行業中絕大多數是中小企業，而現在膠合板行業利潤率只有3－5％，企業無力投入。”

　　對此，龍文區政府也曾提出集中曬片、烘干的設想，但終因沒有企業響應而作罷。隨后，他們提出改平地鋪曬為上架隔曬。龍文區副區長許向東說，在現有的條件下，關鍵是加強管理、規范，防止意外發生。

　　相較于曬片問題，煙塵污染則只能采取硬性措施解決，這也經歷了逐步到位的過程。2001年，龍文區痛下決心，取締了土鍋爐。與此同時，他們推廣水磨除塵法，即在出煙口用水沖壓，以減少煙塵排放。從去年開始，龍文區以鍋爐改造為重點，進行煙塵污染專項整治，同時推廣使用新型環保節能鍋爐。

　　據龍文區膠合板同業公會統計，截至今年6月上旬，全區木制品企業已治理鍋爐360多臺，配套除塵設施180多臺，列入首期重點整治的120家企業已全部完成治理。“你看，現在的天已經很藍了。以前，污染嚴重的時候，天是灰的，區政府大院里的國旗要每個月換一面。”許向東說。

　　為規范管理，龍文區規劃建設木材特色加工區，設立較為完善的曬片曬板烘干場所和污染排放設施，引導企業逐步搬遷到位，投建標準化廠房。目前已有20多家企業入駐加工區。

　　現實困境

　　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十多年時間，龍文木業給了人們一個驚奇。然而，壯大之后，未來之路在何方？有關人士都表示了深深的擔憂，既揪心于內部景況的紛雜和無序，又憂心于外部環境的變遷和不明朗。

　　“產品結構太單一了！”龍文區副區長許向東、龍文區膠合板同業公會會長胡曉軍都不約而同地首先提到這一問題。據介紹，龍文區木制品加工企業大多做木模板，設備和工藝要求相對較為簡單，做裝飾板、貼面板等高檔板材的較少。除了柏樺木業等少數企業的產品品種較多、市場細分較明顯之外，大多數中小企業都是守著一種工藝、單一產品“活著”，更不用提上檔次、創品牌了。“資金來源是大問題。”胡曉軍緊接著就提到。融資難是龍文木業企業的普遍感受，大部分企業基本上從商業銀行貸不到款，同時因其利潤低，外商進來投資的可能性幾乎沒有。許向東認為，這和“大的氣候”也有關聯，中小企業融資難目前已成為普遍性的關注焦點。而這對企業發展來說，卻是決定性的。值得關注的是，從商業銀行貸不到款，很多企業就求助于當地的農村信用社。據介紹，有70％左右的貸款都是來自農村信用社的小額貸款，以至于在今年的年度評比表彰中，眾多卷壓板廠老板紛紛要求龍文區政府給農村信用社“記一功”。

　　另一個反映強烈的難題是原材料緊缺。據介紹，漳州以及龍文區不是木材主產區，來源于周邊地區的原材料漸趨緊張，一些企業因此轉向依賴進口木材，但近年來我國原木進口量下降，前兩年原木進口總量占福建省八成以上的漳州港，今年上半年進口原木9.15萬立方米、893.49萬美元，分別比2004年同期下降49％和41％。這些因素致使膠合板生產成本提高。

　　此外，土地也較為緊缺，很多企業要擴大生產卻無地建廠房。正是在土地和原材料兩大因素的影響下，龍文區一些企業主將企業外遷至廣西、江西、湖南等原木資源豐富的地區。據介紹，今年來，外遷企業已達50多家，產值逾億元。

　　談及前景，龍文木業兩位關鍵人物，一位主管工業的地方領導，一位此行的領軍人物，都表示不容樂觀。“我們這里總體規模雖然大，但中小企業居多，競爭力不強。即使像柏樺木業這樣的領頭企業，拿到廣東比也是太小了，人家光一個廠就占地一兩百畝。”許向東說。而胡曉軍則擔憂，如果大部分企業家不轉變觀念，提高素質，加強質量和管理意識，未來壓力會很大，一些企業早晚會被市場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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