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木材幫:一個隱秘商幫的生存法則
這是一個隱秘的商幫。
過去的二十多年里,從東北興安嶺到中國西南的林區(qū),再到俄羅斯、東南亞、非洲和北美,他們把木材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全國各地,壟斷了全國90%的木材交易。
他們來自福建莆田秀嶼海濱一個叫忠門的小鎮(zhèn),這個鎮(zhèn)子幾乎家家戶戶和木材有關(guān)。在這個同樣由南方式草根資本支撐的行業(yè),他們干得和東莊鎮(zhèn)走出的游醫(yī)群體一樣出色。他們有自己的家族網(wǎng)絡(luò)和生意信仰。他們還正在向產(chǎn)業(yè)鏈上游及國際化延伸。
一座邊城和一個商幫
綏芬河號稱“中國木業(yè)之都”,也是忠門人最早經(jīng)營從俄羅斯進口木材的口岸,自上世紀(jì)80年代至今,一批又一批的忠門人來來去去。在這個只有十幾萬人口的小城,曾有“十個人中有一個福建人”的說法。
故事要從黑龍江太平嶺東麓的邊城綏芬河說起。
10月17日,綏芬河下了今年**場小雪。晚上7時許,住在火車站北側(cè)貨物小區(qū)的人們,三三兩兩地走向站內(nèi)密密麻麻的鐵軌線。火車的轟隆聲已經(jīng)迫近,幾分鐘里,鐵軌線間已經(jīng)聚集了五六十個人。
火車滿載從俄羅斯那邊運來的原木。當(dāng)火車開到跟前,人們忙不迭地用手電筒掃射裝滿原木的車廂。很快,當(dāng)火車在站內(nèi)停穩(wěn),人們卻又開始陸續(xù)散去。整個過程前后不過十來分鐘。
張國林帶著他的小侄子張建東走在人群中,聚散的情景讓他們想起在莆田鄉(xiāng)下看土臺子的莆仙戲。不過,這晚的場景遠不是一年中最壯觀的。“年頭搶貨的時候,站內(nèi)不到三百米長一段,擠了四、五百人,黑壓壓的。大家搶著打火車皮上的電話,把貨主的電話都打爆了。”張國林對《創(chuàng)業(yè)家》記者說。至于最后木材的交易,就像日本海鮮市場里拍賣金槍魚,誰出價高誰成交。有所不同的是,貨主只需坐在家里,從電話那頭聽木商們競價。
從凌晨五點開始,這是張國林伯侄兩人當(dāng)天第16次進站看貨。“火車快到的時候,火車站的服務(wù)臺會用飛信通知我們。如果有我們訂的貨,飛信會告知車廂號,在哪個貨站卸貨。”張建東說。他們并不知道自己所訂貨物到站的準(zhǔn)確時間。“有時候五六天就到了,有時候十多天也沒到。”通常,這樣一列從西伯利亞始發(fā)的火車,要在俄羅斯的遠東地區(qū)游蕩十天左右,逐站加掛載原木或木方的車廂。到綏芬河車站時,已經(jīng)攢到長長的三十多節(jié),要用三個火車頭才拉得動。由于列車收貨的時間彈性較大,不太準(zhǔn)時是正常的。但一年到頭,張家伯侄不會錯過任何一趟車。
進入十月份,對木材尤其是建筑用木材的銷售來說已經(jīng)是淡季。因為冬天將至,全國各地的建筑工地往往都臨近停工了。不過,這時候卻是木材商們囤積木材的好時候。冬天是俄羅斯的伐木季,木材貨源最豐富,價格也更低。看了十多年木頭,張國林對俄羅斯來的“好料”還是忍不住嘖嘖稱贊。
第二天上午,張國林在車站貨場教記者辨認(rèn)白松、白樺,什么是落葉松、水曲柳、柞木、榆木,指著大水曲柳斷面上的年輪對記者說:“這樣的木頭起碼有六七十年了,在興安嶺都找不到了。從俄羅斯過來的,真是要什么料有什么料。”俄羅斯木材大部分是建筑用材,但水曲柳屬硬柞木,是做家具的材料。
今年49歲的張國林不識字,更不會發(fā)短信。聯(lián)系他時,濃濃的莆田口音讓記者只能根據(jù)發(fā)音,請當(dāng)?shù)氐某鲎廛囁緳C幫忙找到他。不過,讀寫能力顯然沒有成為他做生意的障礙,“大伯之前在北京朝陽四季青的貨場里看了十年鋸臺。對木材比誰都懂。火車上的木頭好不好,他老遠就能看出來。”張建東說。張建東是去年初來綏芬河的,在北京和莆田老家念完了初中,他的學(xué)力足夠幫助伯父解決生意中涉及的書面問題。
關(guān)于語言,怎樣和俄羅斯人溝通的問題。木商們需要在綏芬河當(dāng)?shù)毓投碚Z翻譯。說到翻譯,張國林馬上感嘆“老板不好當(dāng)”,一方面,是因為翻譯公司的收費不低,到今年,業(yè)務(wù)季的翻譯月薪比去年高了近2000元,達到了近7000。“他們?nèi)ザ砹_斯,除了工資,吃住都由我們管。平時用不著他們的時候,照樣也得開每月3000塊的工資。”張國林說。另一方面,無法鑒別翻譯得好壞也讓他有點頭疼。隨身的“翻譯官”往往是20多歲的年輕人,有的在俄語方面也是二把刀,“他們表達不好我們就完蛋。”張國林說。
和1995年就到綏芬河的二弟張國泰相比,張國林做進口貿(mào)易并不算老手,他所經(jīng)營的聚鑫木業(yè)公司是2005年和三、四個股東合開的。大股東是一個叫潘文春的莆田忠門鎮(zhèn)同鄉(xiāng)。張國林說他手頭只有幾百萬,占的股份很少。股份制是忠門木商們基本的組織形式。
除了貿(mào)易公司,張國林還在綏芬河和同鄉(xiāng)合資開了木材加工廠。他領(lǐng)記者參觀了鋸房和烘干房,“大家都有股份,哪怕只有一點點,都會拼命地干,賺到錢就可以找人搭伙做別的。”
張國林一共雇了七八個固定員工,其中的“骨干”大都是莆田來的親戚朋友或忠門鎮(zhèn)同鄉(xiāng)。他們往往從事的是一些帶有專業(yè)性的崗位,比如叉車、抱車司機、鋸手和烘干房主管。這樣的工作是同鄉(xiāng)們進入這個木材行當(dāng)?shù)钠瘘c。員工吃住由公司負責(zé),另外可以拿到每月3000多的凈工資。其他崗位,比如發(fā)貨時才需要的卷尺(量木方尺寸),則臨時雇東北當(dāng)?shù)厝藖砀伞?/P>
綏芬河號稱“中國木業(yè)之都”,也是忠門人最早經(jīng)營從俄羅斯進口木材的口岸,自上世紀(jì)80年代至今,一批又一批的忠門人來來去去,像張國林這樣的莆田籍木材商目前有幾百人。在這只有十幾萬人口的小城,曾有“十個人中有一個福建人”的說法。
近幾年,隨著其他對俄貿(mào)易口岸的開放,原駐綏芬河的忠門人開始分散到滿洲里、黑河、二連浩特以及新疆的阿拉山口。綏芬河的木材商的人數(shù)也從前幾年的幾千人銳減到了幾百人。不過,隨著資本的擴大,人數(shù)的減少并沒有削弱這里的木材交易,根據(jù)當(dāng)?shù)氐臄?shù)據(jù)資料顯示,這里的木材進口量目前仍占全國的1/3。每天從俄羅斯開來的列車絕大部分裝的是木材,只有夾掛的少量裝礦沙和化肥的車廂。
張建東說,和“占車站貿(mào)易80%”的木材相比,綏芬河的街店生意“不叫生意”。在許多當(dāng)?shù)厝说难劾铮静囊驳拇_是綏芬河的主業(yè)。帶記者找到張國林的那位出租車司機沈全海,在綏芬河開了20多年出租車,對綏芬河每一家木業(yè)公司的位置了如指掌,能說出許多莆田木材商的姓名。在他看來,莆田人之所以能壟斷當(dāng)?shù)氐哪静馁Q(mào)易,在于兩條:一是比當(dāng)?shù)厝烁艹钥啵怯匈Y本。實際上,資本也是在吃苦中積累的,“他們剛來的時候,城市還沒開發(fā),很艱苦。”沈全海說。綏芬河的市容的巨變是近兩年的事,從牡丹江到綏芬河的高速公路也是前不久剛剛通車——公路運輸對木材商很重要,“汽車兩天就到了北京,火車還要訂車皮,前后要七八天。”張國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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