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冷杉，你還好嗎？
斧斤當前，人們不會看到樹木抽搐的面孔，不會聽到顫栗的喊叫，不會引致驚懼的奔逃或飛離。
樹木沒有嘴，沒有腿腳，沒有翅膀，它們在致命的威脅面前比動物更加無助和脆弱。那些全球植株寥寥的樹木，更是面臨著令人揪心的危境。
今年5月下旬，我爬上廣西桂林資源縣海拔2021米的銀竹老山，看能否探訪到這樣一種脆弱而珍稀的樹木——只有32株的國家一級保護植物資源冷杉。
見過資源冷杉的不到10人
目前，資源縣知道資源冷杉確切位置的不到10人，主要是現任護林員、曾經做護林員的茶坪村民和極個別縣林業局干部。近幾年來，偶爾有外地專家請護林員帶路探訪過資源冷杉，但很少拍有照片，特別是沒有人拍過精度較高的資源冷杉照片。
資源冷杉零星殘存在越城嶺西側銀竹老山海拔1650米到1850米的山坡上。要看資源冷杉，需要先從資源縣城趕到海拔1396米的銀竹老山自然資源保護站，這段路要走6個多小時；第二天一早從保護站爬到資源冷杉分布點，還需要走6個多小時。
我是2012年5月21日從資源縣梅溪鄉茶坪村進山的。同行的資源縣林業局銀竹老山自然資源保護站站長楊忠魁說：“銀竹老山自治區級自然保護區面積只有1445.4公頃。中國科學院廣西植物研究所的寧世江研究員認為，銀竹老山有96株資源冷杉，但據我們實地踏查定位，只有32株了。**的分布點是紅石巖，有21株。其次是三角壺塘，有7株。二寶鼎有3株，廣西坳有1株。”
我們抵達銀竹老山保護站已是晚上7時多，站房內只有一個主人——當天值班的護林員、山腳下茶坪村的苗族村民楊忠山。
5月22日山中一直飄雨，探看資源冷杉的安排不得不擱置。23日一早仍有些霧，但雨停了，我征得楊忠魁同意，請22日從茶坪村上來接替楊忠山的苗族護林員雷承廣帶路，發起“登頂”。我們上午9時10分出發，下午3時40分終于見到了**株資源冷杉。山上基本無路，我們遭逢下雨，濃霧彌漫，一度迷失方向。
**的居群只有21株
我們的**目的地是資源冷杉的**分布點紅石巖。越過一處海拔1850米左右的草坳，鉆進一片幽暗的密林，雷承廣指向右前方：“那株就是資源冷杉！”
我仔細端詳這株如此珍稀的松科植物。它胸徑接近20厘米，高超過10米，樹根周圍三四米內沒有喬灌木，只積著附近闊葉樹上掉下的枯枝敗葉，伴生的銀竹長得細弱，而且只有稀疏幾莖。顯然，這株資源冷杉在長期生長中獲得了一定的生存優勢。它不多的枝條湊在樹冠位置，都較短小，葉片不多，而距它六七米處的高大雜木樹種卻枝繁葉茂，這提示人們：它的生命力并不旺盛。
雷承廣帶我轉到這株資源冷杉所在緩坡的背面。這是小地形中的西坡，坡度更陡些，幾株松科植物各自相距七八米，都從矮林中探出略似金字塔的上部樹形，但被濃霧遮掩，看不分明。雷承廣說：“這幾株都是資源冷杉。”
我鉆到最上邊的資源冷杉下。這是同根而生的“三兄弟”，應是原來的冷杉被砍伐后，從同一樹樁生出的3株幼苗長成，胸徑分別為6厘米到10厘米，只有七八米高，根部掛滿苔蘚、地衣、石韋等附生植物。下方六七米處，一株資源冷杉比較健壯，它根部伴生銀竹，胸徑約18厘米，高約10米，不到1米高處開始長枝，枝條較多較長，樹冠較大，可見長勢不錯。距它不遠，另一株胸徑約9厘米的資源冷杉樹干上貼滿鱗片狀的青白地衣，長得細長老氣，下層枝條多已枯死倒垂。沿坡面下行，竹林更高更密，資源冷杉也更高大些。一株胸徑24厘米左右的資源冷杉，從根部到樹枝都披著苔蘚，夾雜地衣和石韋，樹干通直，高達15米左右，這已經算是目前銀竹老山**的資源冷杉之一了。
雷承廣指著下方20米處的一株資源冷杉介紹：“那一株才是**的！”這株資源冷杉長在一處坡度平緩的開闊地邊，它南側是一小片草地，這無疑給它帶來更多的陽光和營養。它高約18米，是目前銀竹老山**的資源冷杉之一，也是楊忠魁所說的兩株胸徑超過30厘米的資源冷杉之一。這株冷杉主枝密集修長，側枝豐富，葉子翠綠濃郁，是銀竹老山資源冷杉中枝葉最為繁茂的一株。我鉆到它的下方，貼近觀察。它樹干上也掛著一些苔蘚、地衣和石韋，但相對較少較薄，下部樹干還生出幾條嫩枝，葉片鮮綠。數天后下山，我到桂林市雁山鎮拜訪請教中國科學院廣西植物研究所寧世江研究員，他說：“那株資源冷杉的樹齡并不大，只有45年左右。”
**資源冷杉上方七八米，另一株資源冷杉引起我的特別注意。它樹干5米高處，掛著一塊長方形的銅制標牌，上寫“國家重點保護植物監測樣地 GX-3-1”字樣。這就是楊忠魁說的中國科學院廣西植物研究所掛牌監測的那株資源冷杉了，這也是銀竹老山資源冷杉中唯一掛牌的一株——當然這塊標牌是針對這塊最有價值、最具代表性的樣地而掛的，并非僅僅針對這一株。這株資源冷杉是胸徑超過30厘米的兩株之一，看起來比胸徑**那株要蒼老，它身上附生植物厚實，連極細的側枝上都裹著地衣，披垂著10厘米長的苔蘚。
最為難得的是，在兩株胸徑**、長得**的資源冷杉旁，聚生著多株高10米以上的資源冷杉，我用24毫米焦距鏡頭在較近距離內就同時攝入了5株資源冷杉，這說明了一點：這里是密度**的資源冷杉分布地。就在這個100多米長的小斜坡上，我就近距離接觸了13株資源冷杉，它們在這個常綠落葉闊葉林中比所有的植被都更高大、占據著更大的生存優勢，至少目前它們是這里無可爭辯的主宰，它們的存在給這個物種的永續發展保存著希望。
雨早就飄起來了。我和雷承廣都穿著雨衣雨褲，但早已渾身濕透。我拍照片，還不時站、蹲、趟、臥，精濕更不在話下。
雷承廣在雨中指著100米外的谷坡：“那里還有幾株。這一片總共有21株資源冷杉。”這時候我已經拍攝了約40分鐘，現在雨霧都很大，已下午4時半了，我和他商定：奔赴下一個資源冷杉分布點——三角壺塘。
殘存在狹小的生境
走了一個多小時，雷承廣指了指右側一片霧蒙蒙的森林，說那里有一株資源冷杉。那是孤零零的一株，該有七八米高，在霧里比較突出，但是叢莽深密，很難接近。
距離這株“零余者”400多米的一個緩坡，就是三角壺塘分布點的另6株資源冷杉了。這是一片草坡，只在冷杉周圍長有一些小樹和銀竹。這個分布點的資源冷杉不僅種群數量小，而且樹徑都不大。最下方的一株資源冷杉胸徑約10厘米，有5米多高，樹皮漆黑附有地衣，多個枝條枯死，未死的枝條葉片寥寥，看來它已嚴重缺乏生命活力。該點**的一株資源冷杉在上方15米處，胸徑約12厘米，高約6米，樹身幾無苔蘚，很少地衣，枝條、葉子都表明它較為強壯。在它近旁，有兩株樹徑很小、樹齡卻已不小的資源冷杉，長勢堪憂。在它們下方，距分布點最下一株10米處，是兩株長在一起的資源冷杉，兩者根部相距不到15厘米，較大一株胸徑約9厘米，較小一株則有5厘米，它們身上都貼著地衣，枝葉也很少。總體看，這個點6株資源冷杉占據的總面積只有約100平方米。這是一個很狹小的生境了。
銀竹老山已實現定位的資源冷杉，除了紅石巖的21株、三角壺塘的7株，二寶鼎還有3株，廣西坳還有1株。二寶鼎距三角壺塘還有5里路，廣西坳也還較遠，這時已接近下午6時，我和雷承廣決定返回保護站駐地。
最主要的資源冷杉已經拍攝到了，我們懷著極大的滿足感告別山頂。同時，我們也祈禱：這些深山里不會移動的脆弱生命，會一直站在那里，天天展葉，年年蒼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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